屋子里的灯光是黄色的,像隔着厚纸的日头,懒懒地洒在破旧的木地板上。风吹动窗帘,外面南海镇的港口已模糊成一片潮*灰影。帕甫洛夫走进屋时,肩膀一抖,血迹已从腰侧布料上渗出褐色的晕圈。他没说话,只是看了看屋里那个穿得比谁都整齐的奥特兰克人——罗尔斯·普洛克多“阁下”。
“我们在这里要待多久?”帕甫洛夫沙哑着嗓子开口。
“我非常感谢你们对我们的援助。”罗尔斯依旧那副高高在上的语调。他坐在铺着红丝绒靠垫的椅子上,双**叠在膝上,脸上是一种习惯性的、不屑的微笑,“但——协议还没结束呢。”
“阁下”拖长了音调,像在品一杯陈年红酒。就在这时,一个驼背老侍从端着一盘银制茶具走进屋内,茶香浓烈却带点发霉的潮味。
“大人。”侍从低声说道。
“等到我们的人来到这里和你们对接。”罗尔斯接过茶杯,轻抿一口,优雅地点头,仿佛他不是藏在战争边缘的商贩,而是奥特兰克王室的嫡系贵胄。
帕甫洛夫喘了口气,一手撑着桌子,另一手捂着伤口。“行吧……最好快点。”他每个字都带着痛。
“最好别死在这里了,”罗尔斯突然冷冷说,“我可不想这样一处隐匿地点被人发现。”
他哼了一声,把茶杯轻轻放在桌角,然后转头望向窗外那片模糊的海湾,仿佛在逃避某种真相。
帕甫洛夫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知道他们不能在这久留太久。只能紧咬着牙,眼里是压抑的怒火,看着那一副贵族派头的男人,最终只是冷冷地说:
“这就是奥特兰克人。”
琳瑟低声应了一句:“纯种魂淡。”
屋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像是有人把钢铁与皮革的搏斗硬生生丢进了平静中。
“啊,又有什么来了!”莉尔雯·霜星捂住耳朵,惊叫。
“嗯?”罗尔斯·普洛克多“阁下”皱了皱眉,像刚从华美茶香中**。“门外……似乎有打斗声。”
他一边说着,一边飞快地走下楼梯,披风拖曳在阶梯上如一条灰色死蛇。
“发生什么事了!”他喊。
帕甫洛夫正靠在桌边止血,听见那声喊,脸色苍白地抬头:“外面什么动静?”
“他们追过来了!”莉尔雯·霜星尖叫,脸色惨白。
门“砰”地一声被撞开,被遗忘者小队像是一团潮*腐烂的雾气,滚进了这间屋子。他们的甲胄粘着血迹。
“可恶……”罗尔斯脸色变了,“被遗忘者……”
“真是阴魂不散啊。”梅莱娜·晨风像是对这糟透的一夜彻底失去了耐性。
被遗忘者的头领缓缓踱步,声音沙哑而冷:“不守规矩的老鼠,躲在老巢里也是死。”
罗尔斯猛地转头,“我的仆人呢?你们把我的货物怎么样了!?”
但另一个被遗忘者咧嘴一笑,露出灰黄的牙齿:“货物?自然是烧了。”
“我们不是联盟的人!”安娜斯·晨星急促喊道,“没必要动手!”
琳瑟一愣,刚想说话,却被罗尔斯的怒吼打断。
“回答我!”他咆哮着冲向被遗忘者,一时间像失去理智的野兽,披风翻飞,满脸是撕裂的愤怒。
“诶?他这会儿倒是勇敢起来了……”琳瑟忍不住说。
“我告诉过你了,人类。”被遗忘者头领冷冷吐字,抬手便是一击。
“冷静。”帕甫洛夫虚弱地喘着,“贵族。”他的声音里满是讥讽。
“什……什么?”罗尔斯怔了一下。
“你上楼。”帕甫洛夫斜睨他,手仍压在血流不止的腹部。
被遗忘者头领舔了舔嘴唇:“我们会烧了你们的货物,但同时——”
“快点!告诉我我的仆人和货物!”罗尔斯大吼,几乎嘶声力竭。
“你的仆人?”亡语者笑得像在祭祀,“哈哈哈哈!他在炉火里跳舞呢。”
罗尔斯“阁下”怒吼一声,猛然朝被遗忘者冲过去,举起桌上的银质茶盘猛砸。但下一秒,一记反手重击让他整个身子横飞,撞在墙上,倒地后一动不动。
帕甫洛夫猛然从地上一撑,血迹已浸透了他的腰带,他仍强撑着发出命令:“结界!快,全员结界!”安全屋里的灯火在混战中摇晃着,墙上的影子跳跃如鬼魅。法术在空气中划出灼热的痕迹,卷起残破的家具和灰尘。莉尔雯·霜星的护盾在冲撞中碎裂,法杖发出刺耳的尖鸣。琳瑟飞身挡在她面前,剑刃斩向逼近的被遗忘者。
“他们还真不是软柿子。”亡灵斥候低声咒骂,抹去腐臭的黑血。几个亡灵在门口汇聚,望了一眼屋内被法术撕裂的地板。“换个法子。”领头的亡灵低声说。他从肩袋中掏出一个绿铜包裹的小瓶,那东西在夜里闪着病态的光。瓶体覆盖着的符文,瓶塞一拔,立刻涌出一股浓烈的腐败气味。
“瘟疫?”梅莱娜·晨风瞪大了眼。
“他们要投瘟疫炸弹进来了!”安娜斯大喊。
霜星咳嗽着撑起法术,微光在瘟疫中苦苦支撑。琳瑟一把扯下窗帘在吧台找到了水桶沾*它们,盖在几位受伤者身上。
“他们……不打算赢,是想把我们一锅端!”晨风嘶声怒吼。
“这些亡灵,不想要胜利,只想让所有人一起死。”帕甫洛夫喘息着撑起一道微弱的奥术屏障,将瘟疫暂时隔断。“想办法找其他路径撤离!我们不在这陪他们殉葬!”帕甫洛夫的膝盖重重跪落在地板上,咚的一声,他嘴角渗出鲜血,双手撑着地面,他没有力量维持屏障。可瘟疫已经爬上他的肺。他的眼神却仍然如火烧残枝,执拗地亮着。琳瑟最先倒下,像被抽空了骨头的布偶,瘫软在地,双肩不停抽搐,唇角涌出绿黑色的涎液。霜星试图立起一个结界,但法术只凝聚了一瞬就崩碎了,空气中满是炙热又死寂的破碎魔力。
“我们……怎么办……”霜星用尽力气站着,**却像塞了一把锈钉。
“咳咳咳……”安娜斯吐出一口红得不自然的血,倒在琳瑟身边。霍尔迪在角落里翻滚着吐着泡沫,低声呜咽。
一只脏兮兮的靴子踩碎血迹走进来,接着是更沉重的几双靴子。瘟疫的味道忽然像是有了主人,那气味如同欢笑的死灵,在巫师们面前肆意地张牙舞爪,被遗忘者头目抓着帕甫洛夫的头发把他拽了起来,像提一只刚宰完的猪。
“别动!否则我就宰了他!”他的声音是铁锈磨砂一般的低吼,带着死者对生者的嘲笑。
莉尔雯·霜星大声叫了起来,“我们不动了!快停手!别再死人了……我们可以谈判!”
“伙计们,听见了吗?”被遗忘者的声音冷而尖,像是刀刃滑过耳膜,“你们连骨头都咳出来了,还谈什么?”
霍尔迪用力地反抗着,被两个亡灵一把揪起,像个鼓胀的**被拎到头目的面前。
还有那位刚才还趾高气扬的“阁下”——罗尔斯·普洛克多。瘟疫炸弹一响他就扑倒在地,死活不知,现在竟也被两个亡灵从桌底拖出来,嘴角还沾着刚才未喝完的茶。
头目扫了他们一眼,狞笑:“货呢?人呢?你们这群自以为聪明的老鼠,以为跑得掉?”
罗尔斯·普洛克多“阁下”在地上蜷成一团,手臂下意识护住自己的脸,声音颤抖:“我说我说!我们是……我们是从辛迪加在奥特兰克的秘密据点出发的……货物,是从那里运出来的。”
被遗忘者头目眯起眼,冷冷问道:
“什么货物?”
“属于……属于‘重要经济物资’!”罗尔斯喘着气,语无伦次,“我们……我们本来要把这些货送到南海镇的港口,然后转运给在激流堡接头的中间人……我只是个协调人,我不知道细节!”
他急促地抬起头,一边流泪一边磕头:“求你们……别杀我,我都说了……”
被遗忘者朝“贵族”走了过去,空气瞬间凝固了。没有人尖叫。也没有人挣扎。
罗尔斯·普洛克多“阁下”的身体像一袋破布一样瘫倒在地,溅出的血液温热而刺鼻。他的脸上还保留着刚才那副求饶的神情,嘴角微张,仿佛那句“我还有话要说”永远被卡在**里,再也无法吐出。
蹲下来的被遗忘者啃食着他腹中的肠道,嘴里发出令人作呕的*响声,像是点评一块牛排。
莉尔雯·霜星愣住了,脸色惨白得像蜡。她本能地把手搭上了腰间的法杖,又立刻放下。她知道,这种情势下的反抗,只会让更多人死得更快。
琳瑟咳得更厉害了,眼神已失去了焦距。她转头看向霜星,喃喃说:“我们是不是……已经没机会出去了……”
“不要说话,保存体力,”安娜斯·晨星低声道,一边用法术努力在四周凝聚一层稀薄的屏障,试图延缓瘟疫的渗透,但连她自己都知道,这样的魔法,撑不了多久。
帕甫洛夫的身子微微颤抖着,眼神死死盯着被遗忘者头目。他没有说话。他在等,在赌一个可能性。
那名头目站起身来,拍了拍手,好像刚看完一场精彩的木偶戏。“好了,辛迪加的老鼠说完了他那点破事,”他望向剩下的巫师们,“你们谁来接着讲?比如……你们身上,还有没有别的‘秘密货物’?”
他的语气冷漠,像是一个屠夫巡视牲口。
“没有……”莉尔雯说,“我们有的是书本、卷轴、魔法仪器……没什么能让你们感兴趣的了……”
“错。”亡灵头目舔了舔嘴唇,“我们对你们很感兴趣。尤其是……你们的脑子。”
他的手一挥,士兵们开始走近,围起圈来。
“话事人?”头目眼中闪烁着恶意的光芒。
帕甫洛夫虚弱地抬起头,强撑着自己的气力,低声回应:“冲我来……”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冰冷的笑声。
被遗忘者头目戏谑地摇了摇头:“不不不,你可是我们的贵客。”
帕甫洛夫的脸色愈发苍白,他狠狠地朝一名亡灵吐了口唾沫,发出一声冷笑,但体内的伤痛让他的动作迟缓,几乎难以支撑自己。
空气中的寒意越来越强,帕梅拉·雪晨的语气带着一丝威胁:“肯瑞托强大的法师们在寻找我们……如果我们任何一个人出了事,你们也不会全身而退。”她的目光紧盯着被遗忘者,企图以威胁换取一线生机。
被遗忘者头目没有理会他的话,反而低笑一声,声音沙哑:“我必须要让你,亲眼见证。”他猛地抓住帕甫洛夫的头发,毫不留情地将他提了起来,力道之大让帕甫洛夫的头几乎要脱离脖子。
“好好看着。”头目冷酷地说道。
帕甫洛夫的眼神充满了蔑视:“来啊!”他咬牙切齿地回应,似乎不愿表现出丝毫的畏惧,“呸!”帕甫洛夫无力地吐出一口唾沫,气息愈加急促。
被遗忘者头目指向最角落的霍尔迪:“从那个最小的开始怎么样?”他的话语中充满了恶意走向了霍尔迪 。
莉尔雯·霜星的声音几乎变得无法辨识:“放过我们吧……不要再……再那样可怕了……”她浑身颤抖,眼中充满了无助与悲伤。
帕甫洛夫却笑了,嘴角微微扬起:“你们就这点技量?”他吐了口唾沫,向亡灵头目挑战。
“伙计们,他想看看我们的‘伎俩’!” 被遗忘者头目笑道,随即身后的亡灵小队哄堂大笑。
就在空气凝固的那一瞬,安全屋的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接着,门被推开了。一个身影缓缓走了进来——他戴着墨镜,肩膀上披着一层闪烁着奥术光泽的魔化铠甲肯瑞托的战袍随着步伐轻轻摆动,铠甲的表面微微闪烁着诡异的光泽。屋内的亡灵和巫师们都下意识停下了动作,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那位新来的人物。
“哟,真是热闹啊。”那人低声调侃,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怎么,正在做什么好事呢?”
他轻轻摆动了一下手中的法器,奥术的能量在空中荡漾开来,仿佛一张覆盖一切的黑幕,弥漫开来,给屋内的气氛添了几分更加压抑的冷意。
被遗忘者头目看了看新来的法师,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但很快就恢复了不屑。他显然不准备在这个时候露出任何软弱,便冷笑着说:“看来我们今天的娱乐节目的确非常丰富。”